人物简介:徐丽阳,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硕士,国内首家线上智能时装定制平台——成物创始人,获评“2018年福布斯中国30岁以下精英30人”。
近年来,创新创业成为一场全民运动,热点年年刷新,创业者和资本市场都如火如荼。在众多本土创业者之外,还有海归创业者。他们最初的资本和创新基点从硅谷、东京和伦敦起步,获得激励和灵感后不顾一切回到中国,激情地寻找项目落地生根的机会。和本土创业者相比,他们的优势在于拥有大洋两岸的视野、人脉和资源。拥有一腔青春热血的他们,从0到1开始打造和积累,努力突破理想和现实的壁垒。
徐丽阳,就是这样的创业者。
“学习是希望学以致用,中国才是我的使命主场。”
徐丽阳拥有闪光的履历: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硕士,曾任哈佛大学经济系理查德·库珀(Richard Cooper)教授的研究助理,知名医疗公司早期投资人兼初级合伙人,获评“2018年福布斯中国30岁以下精英30人”。
履历背后的故事更加精彩。
徐丽阳是破例被库珀教授招入麾下的。或许没有几个中国人知道库珀,但他在美国政府、经济学界却相当有影响力。库珀曾是卡特政府负责经济事务的美国副国务卿,克林顿政府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主席,还做过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行长。他要的研究助理,仅仅聪明是不够的。
面试中,教授问她,你想来哈佛工作是为了什么?她引用了她喜欢的一位美国作家迈克尔·刘易斯的话说,“我们都是幸运的人,要为不幸的人承担责任。”这份充满信念和承担的表达,打动了教授,让徐丽阳获得了在其门下进行为期一年宏观经济研究的机会,研究老龄化对全球劳动力在宏观经济层面的影响。
徐丽阳认为这段经历好像是命运的“神”转折,是日后很多决策的起点。她跟着教授学会了简化宏观结构的思考方法,她的视角开始触及一些行业性的问题,开始以整个行业为尺度来思考问题,而不仅仅关心微观的标的。
更重要的,在哈佛一年的老龄化和全球劳动力的研究工作中,她意识到了产业效率计算的背后,是一个个真实的人,会衰老、也会疲倦,希望获得最合理的报酬,希望能有价值感。恰恰是这一年,让她愈发增强了回国去“承担使命”的信念。
原本本科毕业工作一年后,徐丽阳便获得了几所常春藤名校的录取通知书。不过对她来说,名校光环并不重要,身边人都来自名校,互相之间更加尊重的,反而是现实作为。因此她申请延期入学哥伦比亚大学,接受了一家康复医疗公司创始人的邀请,完成了阶段性目标后才重回哥大读书。
硕士毕业后,凭着骄人的履历和背景,徐丽阳轻松获得了美国一流投行、咨询公司的工作机会,可她却从未想要留下。“回国,是出国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学习是希望学以致用,中国才是我的使命主场。”
“服装制造行业被‘逼到了墙角’,我们当有所为也大有可为。”
毕业后,徐丽阳立刻回到国内,加入了一家知名母基金公司,每天浏览大量行业信息是她的职业使然,也是她敏感商业触觉的抓手。2017年9月,她在无锡昆山一带考察项目,接触到了当地隐没于村落的服装制造工厂。昆山这一带,有大量的作坊,很多当地人曾在日本公司设在国内的服装厂工作过,他们制衣技术非常高超,却仍然忍受着极长的账期,最多竟达到8个月,利润也极低。
徐丽阳想,为什么一件衣服消费者已经觉得很贵了,技术这么高的制造者却赚不到钱呢?
为了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她深入走访了桐乡、南油、鄂尔多斯等多个服装制造产业聚集地,有时甚至和工人吃住在一起。几个月下来,徐丽阳觉得,服装制造这个传统行业,急需改变也大有可为。两个月后,她从公司辞职,踏上了创业之路。
经过观察和调研后,徐丽阳发现目前国内服装制造业存在很多问题,如制造业链条很长,对市场需求的预测很不精准,话语权掌握在下游更靠近用户的品牌商或者渠道商手里,中上游的生产者面临着账期长、坏账率高、利润率低等问题。
有的工厂为了提高利润率,只能想尽办法压低成本,通常会投入更“重”的设备,试图提高生产效率或者扩大生产规模,但是这样的解决路径带来的生产效率的提升对于整体利润率的提升非常有限,还会使得生产者越做越“重”,越做越无法向市场延展、靠近消费者,掌握真实需求。以往贸易顺差,出口相对容易,大多数中小制造商过得还算轻松。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推进,其短期内带来的阵痛让制造业特别是中小制造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艰难。
这一压力,反映在服装行业尤其明显。因为除了制造业链条过长的问题,服装制造行业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款式多、品类复杂。由于生产链条长、缺乏对未来销量预期的准确性,生产者,甚至是下游更靠近用户、对用户需求相对敏感的品牌商、渠道商也很难准确把控需求。如果再细分看女装市场,款式就更复杂、更难标准化,进而产生库存积压的问题。举个例子,一款女装,假设只有2个颜色,每个颜色生产大中小3个码,这就有了6倍库存单位,哪怕只有2家实体店备货,制造之初,就有了12倍的库存单位,假设一个用户正常情况购买一件,剩下的几乎都是库存损耗。因此一件服装,即便不考虑渠道赚利、品牌溢价等因素,在定价的时候,价格就需要被上翻数十倍,去摊销库存损耗造成的成本。也正因如此,消费者最终付出了单件制造成本高近十倍的价格才能买到产品。在这种生产关系里,上游制造者不仅利润低薄还得忍受垫款、压货、长账期等诸多问题。
“改革迫在眉睫。”
徐丽阳认为,电商发展近20年,革新了“买”与“卖”的关系,以淘宝为代表的电商连接了用户与中小卖家,降低了“买”与“卖”这个环节由于信息不对称造成的价格混乱;后几十年,这种革新会渗透到制造端,重新塑造“买”与“造”的关系。
如何精准预测需求、降低库存损耗、缩短制造周期和生产链条是革新的重中之重。这种革新应当连接“买”与“造”,甚至是“从买到造”,需求前置再生产,按需制造。
在供给侧改革的实践中,很多国际大品牌都参与其中,给出了革新的解决方案。有的品牌在全球开设大量实体门店,比如Zara的母公司Inditex,通过遍布全球的门店,深入把控用户需求、快速反馈到生产决策中心,但这种方式只适用于能够强势把控制造环节、准确把控用户需求的大品牌或工厂,很难被多数中小规模或者没有大量实体店的品牌借鉴。有的企业通过改善生产流程、优化设备,或实现单件流生产,避免产生库存,但这种方式适用于标准化产品的制造,比如男士衬衫。女装由于款式品类复杂,用户需求多元化的产品,因此,这种方式尚不能解决问题。
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呢?
带着这个疑问,徐丽阳从杭州濮院到深圳南油,从昆山的作坊式版房到虎门的大型工厂,走遍了郊外园区和乡间村落里的大小工厂。
那时还没有团队,有些工厂偏远,徐丽阳就与妈妈一同前往。在濮院镇上的招待所,一住就住了小半个月。妈妈和濮院镇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闲聊时了解到,招待所前台阿姨原是服装厂员工,后来由于订单减少、工厂倒闭,这位阿姨便来到招待所打零工。通过半个月的了解,阿姨深受感动并帮助她介绍了很多濮院和柯桥的供应商。
在去鄂尔多斯寻找适合制造羊绒产品的工厂时,厂长听完徐丽阳对当前制造业存在问题和未来立志改变整个制造业的远大愿景后,颇受撼动,当即介绍了其他几家工厂的负责人,要求与她深入探讨交流,就这样,徐丽阳和当地工厂的负责人就成了朋友,也得到了很多支持。
徐丽阳深入各类大小工厂,深切地感受着中国本土服装行业最鲜活、最接地气的那一面。“与这些工厂的工人相处久了,你会爱上他们。他们质朴、豪爽,我深感自己肩负着养活工人、做好工厂的使命感。看到他们因为压账资金无法周转或者被迫关掉工厂解散工人,我心里特别难受。因此,我更希望有一天能帮他们彻底解决问题。”徐丽阳说。
就是这样,通过一步步的探索和实践,徐丽阳发现了破题的契机。
“社群定制会是新一代制造和购物方式。”
徐丽阳认为她找到了改善服装行业制造痛点的关键秘密,于是立刻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取名为“成物”。
“成物”一词出自《中庸》,成己成物是也。徐丽阳说,这个名字是她取的,希望能够“成就自己、成就外物,不仅要成就好物做好东西,还希望能够成就所有参与者——用户、制造商、设计者,成人达己,孵化品牌”。
经过一年多的探索,凭借两项技术发明,成物颠覆传统定制价格昂贵、款式不适合日常穿着、定制流程复杂的问题,重新定义定制,让定制成为用户日常的购衣方式。通过成物的智能定制系统,用户不需要具备任何面料知识,不需要懂设计,也不需要和定制师交流,就能在一分钟内下单定制心仪的衣服。
除了个性化定制,徐丽阳还探索出更高效的路径,通过高效的流量抓手,在需求端汇集相似的需求形成规模化的订单,即社群订单,然后将这些拆分匹配后的订单发到最适合制造的工厂,实现“社群定制”。
社群定制,是徐丽阳提出的概念,也就是规模化地按需制造。要想按需制造,首先得标准化、规模化地获得需求、匹配需求,生成订单;然后数字化、流程化、标准化地将这些订单去中心化地匹配分发到供给端最合适的制造者,最终实现按需制造,柔性供返。这样不仅能够实现定制的诸多好处,还能享受规模化生产带来的成本优势。
这种模式对于制造者来说也是福音——不以牺牲生产者的利润或发展前景为代价,而是通过按需制造、降低库存损耗实现终端价格的下降,同时这种模式还能缩短制造者的账期。对于用户来说,由于制造者成本的降低,用户不仅能买到更加优质低价的产品,还能预先表达需求,让工厂将需求前置,从而买到更称心、个性化的产品。这将是一个良性循环的模式。
“Be the change. 身体力行,成己成物。”
制造业创业并不性感。其发愿容易,执行却特别难,充分磨练一个人的决心。去年,徐丽阳获选“2018年福布斯中国30位30岁以下精英”,归属在智能制造与工业这个领域。在制造业这样偏“重”的行业里,女性创业者寥寥无几。
不畏前路艰难,徐丽阳对于制造业有自己的愿景:“中国的工厂也是世界的工厂,实现低成本高效率的制造,将会是极具颠覆性的变革。目前国内服装制造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面料数字化、制造智能化等革新之举都有待推广,我希望成物可以推动服装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的发展。”
徐丽阳说:“最使我感动的是,创业过程中每一个相信我的伙伴。我们的投资人,在第一次见面时,仅与我交流了两个小时后他就决定投资我。投资协议还没签,他就给我们打了一大笔钱;我的团队,最初由于经费有限,没有办公室也没有仓库,就跟我在我家客厅创业。有一次我们接到一个大的订单。包装的时候,一来不舍得花钱,二来担心外人不仔细,我们就借了朋友的仓库自己包装。两千多件货,我们的小伙伴在寒冬腊月呆在没有暖气的仓库里质检、包装,后来停电了,就把充气泵接在面包车上给包装的气垫膜充气。”
现在的徐丽阳和同事们,每天都全心投入到他们信仰的事业中,依然保持着当年回答库珀教授问题时的坚守。“我很珍惜这些伙伴,珍惜创业的艰辛与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很幸运,我要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践行我们信仰的这件事儿。”这种信念和承担也在继续感染着更多的人。
身体力行,成己成物。这不仅是徐丽阳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成物的坚守。